塔城敘事的隱喻——《石榴花開》讀札

　　【石榴書評】

　　張志強

　　當何建明宣告“我要把你的故事講給全世界聽”的時候，世界對塔城其實是知之甚少的。

　　長篇報告文學《石榴花開》正是關(guān)于這座城的敘事。人文的，歷史的，故事的，情感的，那些如珍珠一樣熠熠生輝的敘事噼啪落在我們面前。故事中的每個人都自帶光芒，平凡如塵而又光彩亮麗，這座城里的每個人，無論是哪個民族，他們發(fā)自內(nèi)心地互相關(guān)愛，就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！

　　《石榴花開》不只是講述了這座城的故事，更展現(xiàn)出了國家敘事的分量。從一座城打開了認識無數(shù)個中國城的視域——從塔城的變遷窺見了中國的進步，這座城的星光透露出整個中國的璀璨。

　　何建明用奇妙的語言發(fā)掘這座城的過去與現(xiàn)在——“季節(jié)的風可以讓人賞心悅目，歷史的風則會令智慧的人產(chǎn)生頓悟。那一天，踏進額敏縣塔斯爾海村的榆柳巷，我的心便激情蕩漾起來”“一代代，一族族，一撥撥新疆人就像榆樹一樣，從不嫌棄沙漠戈壁的荒涼與貧瘠，也從不嫌棄身邊的苦難者，它總能與它們和諧地共生共長，裝點河山”……

　　如果沒有《石榴花開》的講述，誰人又能夠破解那些神奇而又隱匿的“塔城密碼”？

　　契訶夫說，一部作品至少要有兩條線，一條線是表面講述的故事，另一條線是作家要表達的意念，也就是作家意欲表達的核心?！妒窕ㄩ_》表達的是鮮活的人性，卻又在平靜的表面展現(xiàn)出巨大的波瀾與驚濤。塔城給予這部作品以激情與故事，作品又讓這座城煥發(fā)出神采與光芒。

　　結(jié)構(gòu)上，作品采取的是順勢推進的直線方式，事件、歷史以第一人稱的采訪視角有序地講述出來。既接近歷史，又隔離事件，清晰而又準確地表達了歷史與現(xiàn)實、個人與集體、個人與個人、民族與民族間的多維世界。

　　“國家敘事”在何建明代表作品中基本是清一色的“大”。然而，在《石榴花開》中，我們卻發(fā)現(xiàn)了另一種不同，這就是用非凡的小人物創(chuàng)造出來的“國家敘事”效果。舉重若輕，以小見大，以微知著，大題小做。

　　《石榴花開》結(jié)構(gòu)上另一個突出而鮮明的獨特敘事方法是，他自然而有效地使用了“中國套盒”技術(shù)。秘魯作家馬里奧·巴爾加斯·略薩的《中國套盒》解釋，“指的是按照這兩個民間工藝品那樣結(jié)構(gòu)故事：大套盒里容納形狀相似但體積較小的一系列套盒，大玩偶里套著小玩偶，這個系列可以延長到無限小?！?/p>

　　我們看到，何建明靈活而高效地運用了這種敘事文學的經(jīng)典方法，這為看似凌亂的采訪材料和歷史追溯找到一種妥善的敘事方式。

　　在“榆柳巷里的傳奇”中，有三層敘事套盒。第一層，作品進入歷史空間講述天津人安文忠?guī)е鴹盍唷摆s大營”隊伍，跟著左宗棠大軍進了新疆。這層敘事的核心是榆與柳互相依偎，互為生存的關(guān)系。第二層講述了林忠東與庫爾魯西·烏斯曼兩個人互助，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的兄弟情。第三層是范博昌與木合塔爾的故事。三層套盒的敘事目標是“榆柳情深”。

　　“搖床上的故事”同樣使用了套盒，且是四層關(guān)系的套盒結(jié)構(gòu)。第一層依然是進入歷史空間，講述烏蘇的歷史和九間樓的驛站傳奇。第二層敘述了加依白爾·海拉提爺爺?shù)膿u床與有關(guān)的人與人的關(guān)系。第三層，講述海拉提與周海洋的故事，同樣圍繞著搖床的敘事中心，同時延伸出了第四層——蔡忠福和王正海的故事。

　　正如略薩所言：“當一個這樣的結(jié)構(gòu)在作品中把一個始終如一的意義——神秘、模糊、復雜——引進到故事內(nèi)容并且作為必要的部分出現(xiàn)，不是單純的并置，而是共生或者具有迷人和互相影響效果的聯(lián)合體的時候，這個手段就有了創(chuàng)造性的效果?！?/p>

　　的確，何建明自然而靈活的套盒敘事技術(shù)，使這部涉及多主題、多人物、多事件的錯綜復雜的作品，有了合理而且科學有效的敘事方式，也使作品具有較高的藝術(shù)效果。